青灯夜游如诗如画(四)
后续:(五）
(这次不皮了)
戚容和谷子，一步步地跟随在那人的背后，停下时，眼前是从前仙乐的皇宫。
从前，倒也不是很久以前，也就几天吧。
这里就已经是改朝换代了。
旧人已去，新人未到，熙熙攘攘的皇宫难得如此安静，死一样的安静，只能听到戚容和谷子微微的脚步声，在黑夜里回荡着。
没有人声，就连月光也迟疑着没有分来一片清辉，只有零星的小火苗在坚持地跳跃，固执地记载着这里曾有一场大火烧红过天际。
那宫人的鬼魂在宫殿间兜兜转转，随意游荡，早已看不见踪影。但戚容却还不急着离去，死了好几天了，这骨灰还没收呢！
唉，真是的，人死了忘性也大了。
明明是一片漆黑的道路，七拐八拐，标志性的建筑也已经被烧毁，可戚容却依旧是熟练地来到了太子殿门口，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诧异。
太子殿的大门紧闭着，像是要关住一屋子的不可见人的事。
里面是戚容身死的地方。
都已经来到了门口，戚容却是停下了脚步，犹豫起来。背叛、刀剑、求饶、惨叫，一幕幕的画面在戚容眼前又一次出现，中剑的感觉还持续着胸口的钝痛，空气开始变得浑浊了，让戚容难以喘息。
自己重游自己的丧命之处，自己殓自己的骨灰。
谷子悄悄地拉着戚容的手，止住了他指尖的颤抖，放在门上，用力推开了沉重的殿门。
烛台被推倒了，地上一片狼藉，破碎的木板散落着，墙壁上是刀剑划过的痕迹，只有谢怜的神像依然伫立在神龛之上，一手执剑，一手执花，脸上依然是和善的笑。
戚容偏过头，不去看倒在地上的“自己”，按照谷子跟他讲的方法，伸出手去，骨灰泛着微微的白光汇聚向指尖，在掌心凝成了一个手环。
白色的，就像是民间的小孩子都会戴的那种银手环，驱邪保平安用的。
戚容当然还没来得及听谷子讲骨灰的事，不少痴情的鬼孤注一掷地将骨灰送给心爱的人，结局大多很惨烈，此刻戚容只是单纯地想送些东西来感谢谷子而已。
谷子却像是猜到了他的意思，急忙把手环往戚容腕上一套，反复检查着没有问题才松了手。
戚容本就出身皇室，从小就被宫人照顾着成长，现在也不过就十六七岁，手腕纤瘦细嫩，带上银手环更显得白皙，冰冷的质感也不复存在，温润地让人忘记了，这是骨灰。
谷子呆呆地看着，收回神时却发现了戚容的不满，或许是愧疚也说不定，从小最不缺的就是钱的戚容，何时因为身无长物而欠了别人的人情？
好吧好吧，那就用太子殿的东西来帮帮忙好了。
戚容顺着谷子的目光看过去，是一套金箔，此时散在了地上，也因此逃过了被人顺走的命运。
戚容笑了，这谷子终于露出一点正常孩子的样子了。当初自己刚刚得到属于他的一套金箔时，可是高兴地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呢。好不容易等到谷子的这番神情，戚容连忙把那套金箔收好，往谷子怀里一塞，推着他往回走，心里藏着笑呢，自然显得十分热情:“走走走，回去教你金箔搭殿，可好玩了！”
回到谷子的屋子里，两人倒还真的玩了起来，生活再艰难，谷子到底还是有孩子心性的，欢快的笑声跳跃着，惊了未归巢的鸟雀。两人玩到很晚才睡。
旁边人家的灯亮起又熄灭，整个小城现在已是陷入了熟睡。
戚容却是因为太过兴奋而迟迟不能入睡，但黑暗中，却依稀传来了细微的声响，是谷子摸索着穿上了衣服打开了门。
这么晚了，谷子想去干什么？
戚容没有犹豫，当即也是悄悄地跟了出去。
谷子像是没有目的地一样，走街串巷，每到人家门口就会停上一停，凑在门缝处，马上又是下一户人家。
小城里的人待谷子自然是不好的，明里暗里，这样的挤兑让戚容都不住心寒，又很是愤怒，谷子这是在往门缝里吹毒烟，想报复回去了吗？
戚容跟在后面，待谷子走后就来到了人家的门前，蹲在门缝边，伸手一摸却是摸到了一片冰凉。
金箔！
戚容跑到下一家，摸到了金箔。
下一家还是。
下一家还是。
下一家还是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谷子……谷子在给这些人家一片一片地塞金箔！
国家动荡，百姓难以生活，只能勉力苦苦支撑，而这金箔，搭殿很好玩，但却是货真价实的金子，交到百姓手里，意味着的，就不仅仅是玩乐了。
戚容愣在了原地，呆呆地看着月光倾泻下来，金箔反着光，照耀着人们对待谷子的丑恶嘴脸，照耀着谷子仍然一片真诚的赤子之心。
戚容轻轻地笑了，把摸出的金箔塞了回去。
笑中苦涩，大概只有他一人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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